韩昊是我在中国艺术研究院带的第一个博士生。他小的时候家庭条件比较好,父亲曾经当过老师,后来到司法部门工作,对孩子教育也比较重视,更重要的是韩昊从小酷爱画画,有很好的绘画天赋,画画伴随他的童年、少年时代。他本科毕业于中央美术学院,硕士也是在中央美术学院,博士是在中国艺术研究院,毕业后分配到中国艺术研究院工作。所以他的工作学习经历很单纯,社会上的一些坏风气对他没有任何影响,一心画画,一心做学问,一心把这些事情做好,这使得他本人也很单纯,他作品里体现出来的质朴是非常真诚的。
一幅画讲究的首先是气韵生动。韩昊的作品给人的第一印象就是来自于生活的单纯。他用色彩和造型营造了一个梦的世界,类似于陶渊明的桃花源,是让人精神可以放松、可以游玩的一个世界。所有绘画的构成,对他来说已经脱离了时间和空间的限制,在平面的世界里促使他进行一种自然流露出来的精神认识,所有的树、山、水,乃至点景的人物和鸟兽,都是韩昊精神世界里的主体,每一个都是他精神的表现。看似幼稚的搭配,实则带给我们更深层意义上的安慰。韩昊对于自然的真情实感,通过作品表现出来,恰恰说明他在观念上既有与时代同步的精神,也有作为一个画家最基本的技术实践和探索。韩昊在这方面恰恰把握得比较好。他是梦境艺术世界的创造者,他有真情实感,跟这个社会紧密相连。他的作品有时代精神,有时代印记,更有时代追求。因此,韩昊的质朴气韵不仅仅来自于他绘画主体的营造、题材的选择,更来自于他对人生的认识。或许我们可以这么说,恰恰是因为韩昊的工作学习经历的单纯,使他对于这个社会的体会更敏感、更深刻。因此他营造的梦境,并非一种单纯的逃避,而是一种创造,他是一个新的世界的创造者。
这种创造首先来自于韩昊对于绘画传统的继承和发展。作为中央美院毕业的学生,韩昊非常好地继承了近百年的中国美术传统。“徐蒋体系”本质上是中国现代现实主义美术体系,其杰出贡献莫过于决定性地促成了中国现代水墨人物画的诞生和发展。李可染、贾又福都是其中的佼佼者。作为贾又福的学生,韩昊非常好地继承了现代水墨的积墨特点,甚至自己对色彩也进行了类似积色的实践。他把对于墨色明暗的了解融汇到艺术实践当中。梦境永远是纯洁的,它的色彩一般来说是明暗对比比较强烈的,很纯、很梦幻,这才是梦。他的作品中的很多个性化的探索其实传达的就是这种很纯真、很质朴的心理感受,在梦里他表达了对于自然给予的感激。也只有这样的梦才能让人受益。韩昊虽然是在画他自己的梦,但是因为他的真实和纯朴,所以作品的气韵得以溢出画面,感染欣赏者。韩昊工作之后就被分配到了中国艺术研究院的美研所,这几年的工作,对他本人的综合能力和综合修养的提高有很大的帮助,为他将来的成功奠定了非常坚实的基础。因为绘画水平的提高毕竟最终要依赖于理论的修养,而梦境的完美阐释更离不开理论的指导。
另外值得注意的当然是韩昊作品中的色彩。他的这个特点比较突出,在当今使用色彩的年轻画家之中,还没有韩昊这样能熟练掌握色彩技巧的人。关键是色彩的对比和明暗调子的调配,在这方面韩昊显得十分突出。他把色彩当成了一个非常重要的因素,跟传统绘画中抛弃色彩、强调水墨其实异曲同工。我们使用色彩的时候,并不是在意色彩的绚丽,而意在对色彩内涵的文化阐释,那么色彩和水墨在这个概念上就是没有什么区别的。韩昊在尝试这个领域,他试图用运用水墨的办法来驾驭色彩,使色彩成为他的绘画语言,实际上他做得非常成功。他用的色彩品位不俗,十分利于欣赏。有的人的色彩运用偏俗,大块的使用类似于大画布,看着很绚丽,其实很单薄。韩昊的色彩不是这样,他有厚度,有对比,有主次,黄色、紫色、黑色的搭配,明暗调子的穿插,都使他的绘画作品显得非常清静淡雅,雅俗共赏。这就是因为他注意的不是色彩的表面,而是将色彩为我所用,使之成为一个基本的绘画语言,加上自身对于色彩的理解,比如黄色蕴含着纯真,紫色代表着梦想,黑色展示着现实等等,都是他个人的理解,都体现出个人的文化品位,已经脱离了世俗的看法,从而进入了一个非常新的艺术世界。
韩昊的用色和古人也是不同的。古人的金碧山水往往装饰性非常强,对于结构的处理也显得比较简单,基本都是块状结构。韩昊打破了这种束缚,使色彩展现为一个有机体,具有了非常强的生命力,自己就可以诉说艺术家想要表达的情感追求。这一点我想跟他对于墨的理解也有很大关系。仔细看他的绘画,他对于墨的使用其实也非常好,穿插在色彩之间,联系着不同的块面,甚至是不同的层次,让人觉得色彩虽然充斥画面,但仿佛还有一个主线在控制,这就是用墨,或者墨法的使用。韩昊继承了李可染和贾又福的山水墨法,并且将其转化为自己的语言,尝试着去创造一个新的艺术世界。无论如何,他这一步都走得非常大胆,也使其在年轻的艺术家中脱颖而出。
我希望大家还要注意韩昊作品的构图。构图就是绘画的空间营造,在古人来说是三远的重叠,在今天很多人来说是视觉冲击力的基础。韩昊的构图却与众不同,他虽然汲取了我的绘画中的一些特点,但也有他自己的想法。在满构图的前提之下,如何构置空间的错位、时间的颠覆,这是韩昊所尝试的。韩昊对于构图的装饰性和空间性,不仅结合使用,更是融合使用。一幅作品中的色彩对比,还有具体点景人物、鸟兽虫鱼的使用,显得十分随意,其实却是十分用心,表现了他对于构图的把控能力。
韩昊作品的构图经常给人带来欣喜。这是因为构图体现的深度已经超越了其对比性,不同层面的叠加也使构图的厚度得到了加强。不再满足于平面的“三远”视角,而是将艺术世界转化为三维,乃至四维空间,这样的作品自然有相当大的艺术冲击力。因此他能在多次全国美展中获奖是必然的,证明他的这种尝试是成功的。他的这一小步,对于中国山水画的未来,可能是一个非常重要的阶段。毕竟李可染、贾又福开创的山水画体系已经具有非常大的成就,如何能有所突破,就看艺术家的努力了,只要有一点小小的突破,其实就是非常了不起的画家。
近段时间韩昊潜心练习书法,对于书法的理解和实践将获得更大的突破,这将有利于韩昊对于传统艺术的理解和认识,必将加深他的艺术实践的功力。当然了,一般来说,评价一个画家的成功与否,往往会从思想观念、技法技巧、时代精神的把握、个人情感的抒发等几个方面去评价。我觉得韩昊在这几个方面都做得很好,他没有把自己简单地当作一个画家。韩昊有观念,有思想,善于思考,善于总结。他喜欢坐下来搞些研究,读书,知道没有理论上的高度,实践的目的性、技巧上的发挥都会受到影响。韩昊还是一位富于创造和创新的画家,他广取博收,兼容并蓄,使每一件作品都有时代的印记,都有自己强烈的个性。我为有这样的学生感到骄傲和欣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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